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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心灵迷宫(下)

第八章 心灵迷宫(下)

看到四扇石门上浮雕的那一刻,莱奥大概猜到了门后等待着他的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他看见星点斑驳的亮光在似乎永远无法企及的远处闪烁。

宛若迷途的旅人在黑暗中看见了远方的篝火,他开始向着那点光亮前进。

这个地方是他回忆的角落。

随着他步伐的迈进,身边的一切如同万花筒中的瑰丽碎片,辗转拼合出光怪陆离的图案,终于构建出一个个熟悉的场景。

他走进第一个房间。

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哭泣,莱奥默默站在她的身后,静静地注视着。

这时候跑过来一个矮小瘦弱的男孩,径直从莱奥身边穿过,仿佛青年并不存在。男孩嘴里念叨着什么,手忙脚乱地,似乎在向女孩解释和道歉。

莱奥知道,那是女孩童年里的第一个玩伴,一个勇敢又莽撞的小男孩,因为抓住一只蜘蛛向女孩炫耀而把她弄哭了。

他随后走进第二个房间,看见第一个房间中哭泣的女孩正和另一个带着毛茸茸发箍的小女孩蹲坐在一起,用攒下的零花钱换来的香肠给偷偷收养的流浪猫喂食。

第三个房间中,一个身材比同龄儿童高大许多的男孩在凳子上努力踮起脚尖,尝试替女孩拾取掉落在衣柜上的纸飞机,可惜弄巧成拙,打碎了柜子上的摆件,挠着头向父母承认错误。

莱奥稍作驻足,很快来到了第四个房间。

女孩的手臂被另一个女孩挽着,屏气凝神地看着台灯下的一颗鸡蛋,期待着孵化出什么——然而那是调皮的小女孩从冰箱里偷出来的。

莱奥笑了笑,没有犹豫片刻便穿过房间。

他知道,那些经历过的人和事,是这个故事的原点。

——

下一个房间中,一手托着腮的小女孩在自己的小书桌前鼓捣着什么。

那时候的女孩喜欢刻橡皮章,她希望仿照着童年喜欢看的一部动画中代表各种品格的徽章的样式,把亲手制作的礼物送给要好的伙伴。

矮小瘦弱的小男孩虽然经常闯祸,但是勇敢的他带着自己见识到了很多不敢想象的有趣东西——有时候是黑夜里的萤火虫,有时候是树上奇怪的花。动画里中央圆环状的八芒太阳是勇气的象征,把刻着这种纹路的橡皮章送给小男孩再合适不过了。

喜欢带着毛茸茸发箍的女孩是男孩的青梅竹马,富有爱心的她当然适合蜷曲心形的爱心徽章。

身材高大的男孩虽然有点憨厚和笨拙,但是诚实善良的他一直值得朋友依靠,动画里四个三角形指向的扁长十字所代表的诚实徽章非他莫属。

最后是镂空的水滴形,这个徽章代表着那个调皮少女的纯真与活泼,虽然有时会做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哭笑不得的事,但她永远是朋友里的开心果。

那么,要为自己挑选一个什么图案呢?算了,还是留到生日那天,把朋友们都喊到家里来再做决定吧。

即将度过自己八岁生日的小女孩把玩着手中空白的橡皮章,一边陷入遐想。

——

用眼神告别了趴在书桌前的女孩,莱奥知道,推开下一道门需要一点勇气。

不过,不能让还在外面等候的艾瑞丝小姐失望。

莱奥深呼了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怎么老是这样?”推开门的瞬间,女人愠怒的声音传来,“你不是说好已经请假了吗?”

“没办法,他们那边实在催得很紧……”男子在门前试图安抚女人,然后越过女人向屋子里的女孩挥手,“小幽对不起啦,爸爸有要紧事要先回公司一趟,下次……下次我们一定搞一个大大的派对!”

女孩缩在沙发后,没有说话。

“下次?还下次?”也许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次触怒了女人,“你自己教的孩子要信守承诺,你给她做好榜样了吗?”

“不是的,我……那是工作上的事情,不能相提并论。”

“你的意思是工作比家庭重要是吧?”

“我不是指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关系到养家糊口……你能不能不要再这样无理取闹了?”

“林懿,你能不能搞清楚,我不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而生气。事实是,你永远都是这样……上次,我一个人带着小幽去游乐园,上上次,我们说好回她姥姥家……你都放了鸽子。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有哪一天是不忙的?”

莱奥看着两人的对话逐渐演化为争吵,屋子里的女孩无助地哭了起来。

手机一直在震动的男子最终还是边接着电话出门了,他和站在门口的莱奥擦肩而过。

女人重重地把门摔上。

过了许久,平静下来的女人抹了抹眼泪,走到哭泣的女孩身边。

“别哭啦,小幽,”女人对小女孩笑了笑,“爸爸是大坏蛋,妈妈一会出门给你买一个大大的蛋糕,但是我们藏好了别让爸爸看到,喊上你的小伙伴们我们一起吃,馋哭坏爸爸,好不好?”

“好……”女孩总算停止了哭泣,拉了拉女人的衣角,“我们还是留一块给爸爸吧……”

“噗嗤……好,好……”红着眼眶的女人笑出了声,抹了抹女孩脸上的泪痕,“那就看在小幽的面子上,给爸爸留一块。好了,那妈妈出门去买蛋糕了,你在家里要乖乖等着哦。”

“嗯……”

女人出门了。

莱奥知道女人不会回来了,他看了眼满脸写着期待的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径直走向下一个房间。

这个场景,他在梦中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了,所以现在的他已经懒得去做多余的事情,毕竟,在曾经尝试过无数次后,哪怕眼前只是一个虚拟的幻境,他知道自己都无从干涉。

在莱奥的计划里,自己此行的目的,其实是摧毁最后一扇门后的东西。

他看着自己离最后的光点越来越近,想法越发坚定。

最后一扇门后,是闪烁着神异光芒的奈拉提夫之石。

摧毁它,并非是自己情绪化的决定,而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一方面,从无私的角度想,自己笔下的异世界已经开始走向混沌,太多超出自己认知的存在似乎已经察觉到他的存在,躲藏在暗处的他们也许正在觊觎奈拉提夫之石的力量,甚至觊觎通过自己的穿越连接起来的故乡。

如果奈拉提夫的存在会使得这些不可名状的生物找到逆向通往现实世界的方法,那么摧毁它便是最理智的选择。毕竟像帕奇这样的马前卒已经足够棘手了,莱奥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能力和信心对抗他们背后的主人。

而另一方面,从自私的想法出发,莱奥觉得自己是时候了却这段一直折磨心神的过往了。他厌恶曾经的自己,无助、自私却又拒绝敞开心扉。他知道,过去的林幽用这种自我放逐的方式折磨自己和父亲,只是无济于事地任由赌气与逃避的恶念笼罩自己和家人,这种无聊的报复并不能给自己带来畅快的感觉,她只是在为自己的软弱寻找宣泄的借口。

因此,莱奥开始迫切地想和过去的身份诀别,虽然他知道,这也只是另一种逃避的方式。

但是,只要摧毁了那颗引领他进入书中世界的奈拉提夫之石,过往的一切就将再也与他无关了。

——

伴随着此起彼伏的打斗声,门厅中的手持黑色长剑的少女与怪物缠斗在一起。

确认过自己的攻击并不会波及遗迹的艾瑞丝,正在将自己的满腔怒火肆意倾洒在帕奇的身上,如同砍瓜切菜般痛击着对方。

既然对方还指望着勇者四人能够安全通过门后的试炼,那么这个时候灵魂的咒印怕是不会生效了吧?

当然,帕奇解除对勇者四人控制的瞬间,艾瑞丝还是小心翼翼地探测过四人身上残存的精神力。也许是怕沾染邪神的气息被遗迹中创世神的意志嫌弃,帕奇解除咒印倒是很干脆——艾瑞丝忍了很久了,一直被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她非常不爽。

尽管怪物身上的触手被接连砍断后还能再生恢复,但是帕奇谈吐间不再轻松嬉笑的语气也让艾瑞丝意识到,眼前的怪物是有极限的。

“怎么样?不嘴硬了吗?”少女在游刃有余的攻击间隙,开始嘲讽对方,“帕奇教授,说了一天的谜语,能否在下地狱前顺便透露一下您真正的计划?”

“呼……没用的,诺瓦小姐……”无暇防御的怪物语气再也没有进入遗迹前轻松,看来它确实低估了眼前少女的实力,“我只能说,再耐心等一等……会有好戏上演的——啊……”

问话无果的艾瑞丝不想再等,在施加封印力量的一剑刺穿对方心脏的同时,后蹬一步,准备施展最后的一击,终结眼前的怪物。

“轰隆——”

顷刻间,异变突生,调整姿态落地的艾瑞丝看着眼前的遗迹开始崩塌。正当她展开护盾抵挡掉落的砖石时,惊讶地发现,四周破碎的砖墙化作升腾的流光,在空气中消失殆尽。

“哈哈哈,诺瓦小姐,看到了吗?就是这般壮丽的景色……”

眼前的脚下,凭空生成了一个巨大的闪烁着奇异光辉的湖泊,照亮了整个地下洞窟。

“这是?”

艾瑞丝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她只看到遥远的湖心中央,莱奥正在双手触碰着那块自己永远不会忘记的神秘石头,表情痛苦地施展着连自己都无法解析的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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